明思宗崇祯元年(1628年),大明王朝的财政危机已经陷入绝境,无奈中连驿站都撤消了,饭碗维系在驿站上的一批基层公务员也下岗了。他们可能没想到,这帝国最铁的铁饭碗,竟然也会有打破的这一天。在这一大批下岗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后来成为了大明帝国的终结者之一。后来,很多历史学家都认为,这一年的大范围的下岗失业是大明王朝崩溃的开始。
但事实上,这还远远不是真相。
下岗之后,这批人大多数选择了自主择业和自谋出路。也是那年的信息工具不太发达,所以没有哪个伶人跑出来唱一曲“从头再来”安抚民心。但总体上来说,民心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也不缺这一两首曲子。下岗就造反?想都别想。大多数人,只要还能有口饭吃,就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闹革命?
所以一开始,大家闹了一阵,然后就各自自谋生路去也。然而这自谋生路,却让他们走上了绝路。
明朝末年,中央式微地方豪强并举,国库空虚但土豪劣绅则富得流油。在各个领域,基本上私人资本都取代了公用经济应该发挥的作用。不仅是在工商业,甚至在医药、教育、民生、住房、土地、以及金融和粮食种子等领域,都统统被私人财阀分级垄断。想要自谋生路?呵呵,像现代这种由国家政策兜底和担保的各种下岗人员再就业优惠政策想都别想!想要自主择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接受无抵押小额贷款。
当时的大明王朝土地兼并严重,自主择业的下岗人员只能租地来种,光是租地还不行,还得自己掏钱买种子,种完以后不仅要缴公粮税,还要给私人缴土地租用税。总之累死累活一年,能勉强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租地和买种子的钱,还是伸手向“小额贷款”公司借的。这驴打滚利滚利的钱,是怎么也还不清的。
其实各个朝代都有这样的问题,比如北宋王安石变法的主要核心内容就是推行青苗法等内容。新法的诸多主张里,其中一条就是主张由国家取代资本家,向底层群众提供优质的国营金融服务,推出小额免息贷款,用于购买种子和租赁土地,有了收成以后再还清本金即可。不过,这种政策显然动了大资本家的饭碗,所以宰相王安石的好政策走到地方就被人故意念歪了经,搞乱了套,然后新法被废,安石下台,他所力推的国家免息小额贷款事业关门歇菜了。他一下台,私人资本主导的各层级小额高利贷卷土重来,很快北宋帝国也就被侵蛀得差不多了。
大明晚期的民间高利贷其实和今天中国网络上横行的违规小额贷款公司和APP,几乎完全一致。套路也是一样一样的。满大街的宣传口号就是:“无需抵押、无需担保、当天放款、包你满意……” 这种宣传对那些急需用钱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事实上,哪怕他们知道这有可能是高利贷,但他们仍会去借贷。毕竟如果拿不到钱租地和买种子,自己就要饿死。所以,就算是高利贷有可能还不清,那也至少先借了再说。至少还能先平稳过完这个秋天。
秋收以后,收公粮的来拿走一份粮食税收,然后地主又来收走一份粮食租金,最后小额贷款公司的各种举人、乡绅也来了,要收走剩余的全部粮食作为分期还款。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这些下岗再就业的群众辛苦一年到了最后,不仅白干,而且还要饿肚子,最后还得背上一笔永世不得翻身的高利贷。这就,真是没活路了。
放高利贷的也不怕你不还或还不起,他们已经和地方官僚和士族利益牢牢绑定,你一旦不能如约缴纳高额的分期还款,马上就会被告,轻则投入大牢当苦役,重则直接杀头抄家。所以这些下岗再就业的群众有很多都被投入了大牢,甚至是被杀了头。这其中一名叫做李自成的下岗人员,也还不起钱,最后被放贷的艾举人给告到了县衙。县令晏子宾爽快地当场宣判:“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先杀头,后抄家,轻松愉快。
李自成心想横竖就是一死,不如临死拼一把算了。于是夺刀杀死艾举人,然后逃亡外地。在逃亡的过程中,他见到了越来越多和他命运完全相同的人,这些人原本都是老实巴交,别说造反杀人,就是连打架都不敢。但是他们却同样都被小额贷款给逼上了绝路。绝路之下,杀心必起。李自成的现身说法给了他们极大的精神鼓舞。与其被沉默地宰杀,不如揭竿而起,大杀四方。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底层革命开始了。打着小额贷款旗号的高利贷,终于成了摧毁大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390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又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难以记载。在纷繁复杂的历史时光匆匆流过之后,中国终于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安稳盛世。外无强敌入侵,内无重大灾祸,人人都庆幸自己活在了一个太平盛世。然而,笔者却看到了一些盛世之下的隐忧。其中一种巨大的隐忧,竟然和390年前完全一样。那就是违规的小额贷款。说是小贷,实际上就是高利贷。通过巧立名目的保证金、服务费、违约金等方式,给高利贷套上了新外衣。借几千还几十万的新闻不时从坊间传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违规小贷已经形成了规模,覆盖受害人群呈现几何式的增长以及放大趋势。
仅仅在前天平局的一篇文章当中,就有4000多条留言,其中许多小额贷款惨案身边人或当事人的描述,令人触目惊心。各种违规小额贷款,几乎涵盖了社会的各个职业、各种阶层,成为了趴在盛世中国肌体上吸血的恐怖寄生毒瘤。
读者大灰狼写道:“今早我在一个微信群聊天的时候还提到周小平之前就预警过网络贷的高危人群,看来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说说我身边的事吧,小舅子离婚后,非常消沉,或许想找感情寄托吧,乱花钱借了一些手机贷,结果利息高的还不上,还好借的数额不大,但你就是脱不了身,最后还是我们给他还清才脱身回家。想想就觉得可怕,犹如附骨之蛆!要是数额大还不上,那就彻底完蛋了……”
网友國寳写道:“再不根治严重危害社会的小额贷款、校园贷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出事的是滴滴,下次呢?我在学校亲眼看见一名女生因为校园贷跳楼,身边沾染小额贷款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网友小米娇写道:我身边认识的人就有好几个这样例子,从小额贷款APP借了高利贷,最后还不起,不得不消失逃跑,人啊!国内目前有部分人是失控的!
网友海智写道:违规小额贷款为什么还不取缔啊!?今天一大早我邻居就痛哭诉说自己18岁女儿被楼下美容院诱惑,签了6万网贷整容,现在除了手机上有两个APP还款外,什么协议也没有。各种琳琅满目费用算起来等于300%的利息!这简直逼得一家人欲哭无泪,希望国家早点出台措施,堵上这个带血的漏洞……
实际上,这些案例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这年头谁的亲戚朋友里,没几个欠下小额网贷的?所以,大规模的网络个贷跑路潮和违约潮正在爆发,他们将给这个社会带来极大的不安定因素。然而违规小额贷款还在不断泛滥。有整容贷款,购物贷款,无抵押任意贷款,甚至你去租个房、剪头美容、报团旅游也会碰上各种套路贷款。一旦还不起,贷款人就被逼上了绝路,他们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自2018年各地小额贷款背负者不断跑路和被列入失信名单以来,一些耸人听闻的案件开始爆发。5月份,一名空姐乘坐滴D顺风车时被侵犯杀害,而杀害她的罪犯就是一个被违规小额贷款逼上绝路的人。在侵害杀人之后,罪犯也自杀了。8月份,又一名女生在乘坐滴D顺风车时被侵犯杀害,而杀害她的人同样是一个被违规小额贷款逼上绝路的人。
这样的人有多少?网上有给知名贴吧叫做“戒赌吧”,其中绝大多数的帖子都是在探讨如何在借款高利贷之后跑路。他们的策略是,丢掉身份证,跑去外地混日子。因为不还款失信,所以他们无法再重返社会,无法正常找工作,无法还清债务,无力回归家庭,只能成为无资产无身份的社会无业游民。这些人每天都在网上讨论如何“干一票大的”,以便摆脱苦海。甚至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横竖都是死,不如临死前去抢劫强奸杀人,反正都是死,怎么都不亏。——这类的言论多如牛毛,令观看者不寒而栗。
这个贴吧从早年的几十万人,突然一路激增到8000万人之多,大有破亿之势头。而贴吧人数激增是从2015年到2018年期间,而这三年恰恰是网络违规小额贷款APP和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时期。网贷监管的缺位,给了高利贷这个恶魔借网还魂的土壤。
一个人可以没有资产,可以失业,可以破产,但只要无债一身轻,他们至少还有活下去或者从头再来的机会和希望。就算从此只能简单打工过日子,也不至于抛弃身份,铤而走险。 但是,如果把已经没有资产的他们,套上永世不得翻身的债务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成为摧毁国家社会安稳的致命洪流。
公元1628年的秋天,被高利小额贷款催收到走投无路的李自成拿起了刀,刺向了催收狗艾举人。390年后,被违规小额贷款催收到走投无路的人,同样拿起了刀,有些人刺向了催收狗,有些人则刺向了无辜的路人。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国家必须立即出手重拳整治违规网络小额贷款APP公司,判罚一切违规利息无效,否则将会有越来越多撕掉身份证的人,潜入社会不知名的黑暗角落,身揣着闪亮的尖刀。如果任由这些尖刀堆积到足够的数量,就会形成快速摧毁盛世的魔咒。
虽然早在2017年,国家相关部委就下发了整治网络小额贷款的专项通知,但2018年,各种嫁接在租房、整容和购物行为上的违规小额贷款金融公司摇身一变又卷土重来。@共青团中央 也专门发布文章,曝光目前社会上涌现出的大批违规租房贷、整容贷、消费贷、套路贷…呼吁尽快出台相关监管政策,保护人民权益。
目前,由公安部联合多部委发起的针对虚拟代币的专项整治风暴已经展开,那么下一步国家相关金融监管部门,会发起针对违规小额贷款和套路贷的专项整治,重拳粉碎小额高利贷魔咒吗?我们拭目以待。